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udn.com聯合新聞網「教改20年 跨世代的成長選擇題」,透過小遊戲與圖表,讓讀者認識更多元的教育途徑,觀察台灣教育的走向和挑戰;並訪談了跨越20~40歲、於各領域努力的人物,他們的成長故事,或許也是你的故事。訪談這天,颱風驚險擦過台灣,台北天氣陰雨。吳俞萱一家人開車從苗栗卓蘭山裡的全人實驗中學過來,八個月大的鄧川睡在父親鄧博允懷裡,很快就醒了,出聲打破咖啡廳裡大人們的輕聲細語。鄧川眼睛一眨也不眨,看著我很久,眼神很像他的母親。詩人兼實驗教育工作者吳俞萱也有一雙專注凝視世界的眼睛。翁堃耀/攝影 分享 facebook 在體制教育裡長大的痛苦經驗吳俞萱的求學經歷和一般人很像,不同的是,她從小就發現了體制的缺陷。「我幼稚園很愛講話,中午午休也霹靂啪啦一直講,老師就拿膠帶貼住我的嘴巴。」當時她只是覺得,好可惜喔不能說話了,隱隱感覺想要做自己的時候,會有更大的力量進來干擾,但越長大,她越發感覺痛苦與憤怒。「小學的時候,我每天看著台上任何老師,心裡都在想:我以後一定不要成為你們這種人!」吳俞萱對老師的不信任,來自於她察覺到無論他們在自己的科目上多專業,都有一個很腐敗的核心,「老師們威脅如果不把某科目讀好以後就會完蛋,認為自己要教的東西最重要,卻不尊重小孩。」她說自己國中每天被數學老師打,很討厭老師們總是說「我現在打你,你以後就會感謝我」這種話。俞萱高中念美術班,有一次畫了三、四個月即將完成的畫被偷走,老師很認真的輔導她,希望她別難過。「可是我沒有傷心呀,我在畫的過程,已經得到了快樂;我並不拘泥留著這幅畫的結果。但是老師們覺得我受傷了,硬要輔導我,卻沒問我是不是有傷。」吳俞萱受不了大人老覺得孩子是無知的,硬塞給學生東西,她覺得教育應該是學生有了疑問,主動來追尋。「我不想去上學,但媽媽會說,大家都是這樣過的呀。」而一個普通的中學生,無法告訴母親,不和大家用同樣的方式長大的話,還能怎麼辦。體制教育沒給我們突破框架的自信吳俞萱後來考上成功大學中文系,研究所則念台北藝術大學電影創作研究所,她常舉辦跨界藝術沙龍,各式各樣的人在看完電影、讀完詩以後,總是回到自己生命,問「那我該怎麼辦」?她認為,這是因為我們從沒試過用自己的力量「長」看看,成年以後,面對「卡住」的困境,只能順著眾人的路往前,不曉得如何反抗、突破框架。翁堃耀/攝影 分享 facebook 她到學校演講的時候,常常不特別準備內容,而是開放讓學生問任何問題,很快的就會有人舉手問:「我想要做什麼什麼,可是爸媽不支持我,怎麼辦?」說著眼淚就掉了。「我好常聽到這樣的狀況哦……」俞萱回想,語氣裡有理解的心疼。從上一代到下一代,受到體制教育的大人有同一個期待,受到體制教育的小孩也同樣「被期待」,無論老師對學生、父母對兒女,都被框在裡頭,害怕長得偏離軌道,害怕無法回應期待。但吳俞萱覺得,真正的「回應」是我們沒有上對下的不對等關係,而是兩個獨立的個體,我們知道彼此的差異,可以互相理解、共處,自己做決定,對自己負責。「如果你發覺生活有哪裡不對勁,其實我們永遠都可以重新選擇、可以去開創自己的環境。傳統教育讓我們習慣乖乖照著走,害怕自由,因為自由是要負起責任的。」這所學校很自由——這其實是更大的責任吳俞萱在九年前無意間發現全人實驗中學,這是一所真正以學生為主體的學校,支持學生做任何事,也不審判什麼都沒做的孩子,孩子的自由、嘗試與犯錯被所有人祝福,他們可以自由選課,也能在課堂中離開。有些看重「尊嚴」的老師會很不適應,但吳俞萱認為,「學生因為一定是自己很想學才會待在教室裡,所以指定的作業就變成他們自己很想做的事。老師給的是學生想要的,我們才能一起共學。比如我的文學課,今天回去要把指定的小說讀完,寫一篇千字心得,我也會寫一篇。我會拿出我的十分、你也要拿出你的十分,然後我們一起練功切磋。」這和她以往受教育的經驗很不一樣。「我們常形容這裡的學生像是在玻璃房間裡,他在一個人隔絕自處的時候,也可以隨時觀察世界,在想要的時候走出房間、連結世界。」儘管自學、共學風氣漸盛,吳俞萱仍覺得,這樣的學校所塑造的環境,是孩子獨自學習難以獲得的寶貴經驗。因為沒有框架,學生可以試得很遠,用自己的力量成長過,就有自信去面對任何困難;他們在這裡被尊重,出了學校也會用同樣的態度,去包容別人的錯誤和決定。「很多事情往下想,會發現,我們在乎的只是一個表面的形式,而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東西。全人的自由,是對自己負責,這其實是更大的責任。」吳俞萱指出,從體制裡長大的我們,其實都很會逃避責任,我們知道如何說謊去逃過責罵,以用來保留我們自己的一點點自由,而這樣的「不真誠」正是引發許多社會問題的因素。「如果我們和他人的連結是斷裂的,我們只會想著顧好自己。」教出對生命熱情的畢業生翁堃耀/攝影 分享 facebook 全人所教的東西和其他學校不同,吳俞萱曾經很擔心學生們的未來,但後來他們卻讓她非常驚訝。吳俞萱離開學校、移居池上後,第一個遇到的學生,以前什麼課都不上、只想一直騎腳踏車,「我那時候常覺得很奇怪,怎麼有人可以一直騎腳踏車?」他改裝老校車,載著幾個女生來池上找吳俞萱,在從台中到台東的路上,車牌掉了,但學生看了監視器、請警察幫忙,半小時就處理完這件事,繼續移動。「其實這個就是學習很珍貴的東西呀,我們離開學校以後,要學會的也不過就是怎麼面對生活上的難關。」這個熱愛騎腳踏車、六年都不讀書的孩子,後來努力考上了大學機械系,一邊讀書一邊在車廠當修車工人。他每天都很興奮,鑽在車子下,處理複雜的管線、研究每一輛車的問題。「他根本不是在想職業,他在想這是我喜歡的東西。」後來俞萱還遇到另一個男孩,他在全人中學整天只讀英文,後來到花蓮打工換宿,他說自己每天睡不著,總是在想「我是誰」。他發現,自己身上喜歡的和不喜歡的特質,是混在一起的,它們構成了他。「這些生命知識都是他們自己摸索出來的,而且他們熱愛生活,對生命充滿好奇。我覺得,這就是學校應該培養出來的特質。我被這個學校畢業的學生說服了,原來它是一個好學校。」吳俞萱不在全人中學的日子,把自己活成「行動的學校」,透過計畫申請等方式教書,「我非常討厭教到乖寶寶,他們對我畢恭畢敬,把我當老師,講起話來就很無聊。」嘴上說是討厭,其實是不忍乖寶寶誤以為自己比較優越,真相卻只是被打壓慣了、習於順從,「沒有人天生就乖!」她喜歡讓體制學校頭痛的小孩,這些別人眼中抽菸喝酒、翹課飆車、跳八家將的「壞」小孩,才是真的有創造力、有生命力的人,「他們沒有輕易被改造,他們的內在有一個很頑強的東西。」她會跟著他們探索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世界,比如跟著原住民孩子認識他們的文化。教育不是職業訓練,而是學會生活身為一個母親,吳俞萱也完全任孩子自由生長,不訓練小孩在什麼時候起床、喝奶,不捏塑他配合自己的生活節奏,「所以我就過得很慘,完全配合他長大。我的底線很寬,我見過很多小孩成長的方式,也知道他們可能會面對的問題,但我可以等他自己去做各種探險,」孩子起床的時候,她會陪著他,給孩子冒險的底氣,「我常告訴鄧川,希望你讓我害怕,給我驚喜。」翁堃耀/攝影 分享 facebook 這麼「野」的吳俞萱,為什麼會想走入婚姻?「那時候很奇怪,」她說她也覺得婚姻是多餘的,但當下就是覺得非得這麼做,「你不知道那份愛,還可以用什麼方式去命名,你不知道能怎麼說明那就是你最大的賭注了,所以只好用一個最爛的、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方式。你無法確保、也不忍心要對方確保這是一輩子的,但我們把這個公約帶著一起走。我不相信結婚證書,但我們的感情,也許會讓婚姻的意義更好。」吳俞萱和先生在全人中學相遇,中間他們一起離開苗栗,住到台東池上專心戀愛與生活,也在寶藏巖、世界各地停留過,今年才重新回到全人中學。「我們決定要待在一起。我們先決定了生活的方式,才去找相應的工作。」在鄉下生活的期間沒什麼收入,卻讓她更確信,如果教育只是要讓學生能夠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,其實非常容易,「我們應該專注於讓學生學會面對生活與生活的難題,思考問題、解決問題。」生活與人有關,老師如何對待學生、人如何對待彼此,原來是一切的根本。人與人相遇的時候,教育就發生。 【教改專題】? 國小吊車尾、今攻讀博士 專訪洛心:教育本身是善 我們記住的卻是傷害? 中學躺著唸、高中卻像越級打怪 HowHow:做擅長的事 才能發揮最大效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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